【周易下經(jīng)】第39卦-蹇卦?水山蹇卦（艮下坎上）－[宋]方寔孫撰《淙山讀周易?卷十一》

淙山讀周易卷十一

宋方寔孫撰

下經(jīng)

?【艮下坎上】

蹇。利西南，不利東北。【序卦曰：睽者，乖也。乖必有難，故受之以蹇。蹇者，難也。】

伊川曰：睽乖之時，必有蹇難，蹇所以次睽也。蹇，險阻之義，故為蹇難。為卦坎上艮下。坎，險也；艮，止也。險在前而止，不能進(jìn)也。前有險陷，後有峻阻，故為蹇也。又曰：西南坤方，坤地也，體順而易；東北艮方，艮山也，體止而險。在蹇難之時，利於順；處平易之地，不利止於危險也。體順易則難可紓，止於險則難益甚矣。

利見太人，貞吉。

伊川曰：蹇難之時，必有聖賢之人，則能濟天下之難，故利見大人也。濟難者，必以大正之道，而堅固其守，故貞吉也。凡處難者，必在乎守貞正。設(shè)使難不解，不失正德，是以吉也。若遇難而不能固其守，入於邪濫，雖使茍免，亦惡德也。知義命者不為也。

坎，北方卦。艮，東北方卦。蹇卦艮下坎上，不利東北者，不利坎險而艮止也，西南與東北相反者也。蹇卦利西南者，取其反蹇之義也。坤，西南方卦。坎卦本坤體也，由九五以順易之道而往處其中，故得出。坎為大蹇，朋來之主，彖所謂蹇，利西南，往得中者也。曰大人，即九五也。

彖曰：蹇，難也，險在前也。

伊川曰：坎，險在前，下止而不得進(jìn)，故為蹇。

見險而能止，知矣哉！

伊川曰：上險而下止，見險而能止也。犯險而進(jìn)，則有悔咎，故美其能止為知也。

蹇，利西南，往得中也。不利東北，其道窮也。

伊川曰：蹇之時，利於處平易。西南坤方為順易，東北艮方為險阻。九五居中而得中正之位，是往而得平易之地，故為利也。五居險坎之中，而謂之平易者，蓋卦本坤，由九五往而成坎，故但取往而得中，不取成坎之體也。方蹇而又止危險之地，則蹇益甚矣。故不利東北，其道窮也。

利見大人，往有功也。

伊川曰：蹇，難之時，非聖賢不能濟天下之蹇，故利於見大人也。

當(dāng)位貞吉，以正邦也。

伊川曰：能濟天下之蹇者，唯大正之道。

蹇之時用，大矣哉！

註云：蹇，難之時，非小人之所能用也。

伊川曰：處蹇之時，濟蹇之道，其用至大，故云大矣哉！天下之難，豈易平也，非聖賢不能用，可謂大矣。

象曰：山上有水，蹇。君子以反身修德。

註云：除難莫若反身脩德。

伊川曰：山之峻阻，上復(fù)有水。坎水為險陷之象，上下險阻，故為蹇也。君子觀蹇難之象，而以反身修德。君子之遇險阻，必反求諸已，而益自脩。孟子曰：行有不得者，皆反求諸已。故遇艱蹇，必自省於身。有失而致之乎，是反身也。有所未善則改之，無歉於心則加勉，乃自脩其德也。君子脩德以俟時而已。

蹇卦有反蹇之義，故君子觀象以反身修德，如九三之所謂來反者也。

初六，往蹇來譽，

伊川曰：六居蹇之初，往進(jìn)則益入於蹇，往蹇也。當(dāng)蹇之時，以隂柔無援而進(jìn)，其蹇可知。來者，對往之辭。上進(jìn)則為往，不進(jìn)則為來。止而不進(jìn)，是有見幾知時之美，來則有譽也。

象曰：往蹇來譽，宜待也。

伊川曰：時之未可進(jìn)也，故宜見幾而止，以待時可行而後行也。

初六居蹇之初，若欲輕進(jìn)，則往入於蹇矣。唯屬於艮下之下，順而知止，養(yǎng)譽望以待時，故曰宜待也。

六二，王臣蹇蹇，匪躬之故。

伊川曰：二以中正之德居艮體，止於中正者也。與五相應(yīng)，是中正之人為中正之君所信任，故謂之王臣。又曰：二雖中正，以隂柔之才，豈易勝其任？所以蹇於蹇也。志在濟君於蹇難之中，其蹇蹇者，非為身之故也。雖使不勝，志義可嘉，故稱其忠藎，不為已也。

象曰：王臣蹇蹇，終無尤也。

伊川曰：志在濟君難，雖未能成功，然終無過尤也。聖人取其志義而謂其無尤，所以勸忠藎也。

六二屬於艮體，止於中正，應(yīng)於九五，是王臣也。蹇而又蹇，義不敢辭，非為一身之故，服勞王室，欲終無過，尤而後止，是古者王臣之用心也。蹇卦九五為大蹇朋來之主，初六曰往蹇來譽，九三曰往蹇來反，六四曰往蹇來連，上六曰往蹇來碩，他爻皆得以言往來也。唯六二爻不言往來者，以見六二處大臣之位，為君任責(zé)，雖當(dāng)蹇而又蹇之時，義不容去，非若他爻之可以言往來也。後世如孔明之鞠躬盡力，死而後已者，近於此義矣。

九三，往蹇來反，

伊川曰：來，下來也。反，還歸也。三為下二隂所喜，故來為反其所也。

象曰：往蹇來反，內(nèi)喜之也。

伊川曰：內(nèi)在下之隂也。方蹇之時，隂柔不能自立，故皆附於九三之陽而喜慶之。

九三處內(nèi)卦之上，坎險在外，往則蹇矣。唯九三屬於艮體，剛而知止，來反於內(nèi)，而比於六二之大臣。為六二者，才本隂柔，蹇而又蹇，亦能比于九三，而求助於陽，是內(nèi)卦之所喜者，故曰內(nèi)喜之也。蹇卦自九五之外，唯九三為陽爻，曰來反者，是蹇難之時，非有陽剛之才，則不足以反蹇也。

六四：往蹇來連，

伊川曰：四往則益入於坎，險之深，往蹇也。又曰：來則與在下之象相連合也。

象曰：往蹇來連，當(dāng)位實也。

伊川曰：當(dāng)同患之時，相交以實，其合可知。故來而連者，當(dāng)位以實也。

白雲(yún)曰：六四之位，實以接下為職，今得其實矣。

六四處近君之位，居坎體之初，若復(fù)輕進(jìn)，則坎陷愈深，是往蹇也。陽體實而隂體虛，唯以六居四，實能柔順，以上承九五剛實之君，又能下接於九三剛實之君子，而與之並進(jìn)，是來連而有寔者也，斯可以當(dāng)位矣。

九五：大蹇，朋來，

伊川曰：五居君位，而在蹇難之中，是天下之大蹇也。當(dāng)蹇而又在險中，亦為大蹇。大蹇之時，而二以中正相應(yīng)，是其朋助之來也。

童溪曰：上下六位，皆正人也，故曰朋來。

象曰：大蹇，朋來，以中節(jié)也，

伊川曰：朋者，其朋類也。五有中正之德，而二應(yīng)以中正，雖大蹇之時，不失其守。蹇於蹇以相應(yīng)助，是以其中正之節(jié)也。

九五當(dāng)大蹇之時，得六二朋來之助，以中正而節(jié)天下，出於坎中，是大人之能用蹇者也，故曰大蹇。初六、九三、九四、上六爻，凡言來者四，以見九五為朋來之主也。

上六：往蹇，來碩，吉。

伊川曰：六以隂柔居蹇之極，冒極險而往，所以蹇也。不往而來，從五求三，得陽剛之助，是以碩也。蹇之道，厄塞窮蹙。碩，大也，寛裕之稱。來則寛裕，其蹇舒矣。

利見大人。

伊川曰：蹇極之時，見大德之人，則能有濟於蹇也。大人謂五，以相比發(fā)此義。

象曰：往蹇，來碩，志在內(nèi)也。

伊川曰：上六應(yīng)三而從五，志在內(nèi)也。

利見大人，以從貴也。

伊川曰：謂從九五之貴也。所以云從貴者，恐人不知大人為指五也。

上六處蹇之外，猶以往蹇為戒者，終不欲輕往也。出坎而來，意思寛裕，是來碩也，猶詩之碩人其薖也。然志猶在內(nèi)，比於九五利見大人，有反而濟蹇之義，故蹇卦六爻，唯上六言吉也。當(dāng)蹇之時，若徒輕於往來，而忍忘其君，豈得謂之吉乎？